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置身事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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置身事外

蔣姑姑領命去後,張皇後又捧著那幾頁紙端詳了半夜,最後實在撐不住了,才迷迷糊糊地睡了會兒。

翌日一早,她的眼下雖有些烏黑,卻精神奕奕。

蔣姑姑來報:“都辦妥了,不出兩日,就能退婚。”

張皇後滿意地點點頭,沒有再問。一個鐘離燕而已,她若真想收拾,易如反掌。

梳妝用膳的時候,手裏還捧著那個故事。

這女帝故事只有數千字,卻有頭有尾。

那叫武媚的女子,起初只是寒門武將之女,因容貌而得盛寵。

她心腸狠毒,為扳倒皇後,不惜犧牲親生女兒的性命;

用盡各種手段才坐上後位,母儀天下;

因皇帝有頭疾,她便替夫執政,起初只是一番好意,只是時日久了,便總遭猜忌。但各種陰謀詭計,沖她而去的刀槍劍戟都被她用機智的手段化解了去,還化作養分,滋養了她的野心;

等皇帝駕崩,繼位的兒子又不堪大用,她便幹脆廢了兒子,奪了兒子的皇位,讓自己從執政的皇太後,變成真正的一國之君。

當然,女子為帝,史無前例。

武媚很是費了一番工夫才穩住朝堂,鞏固皇權和地位。

她看出自己最首先要做的,便是拉攏人心,組建一個只屬於自己的班底;

既然世家林立,而她又出身寒門,何不大肆啟用寒門子弟?於是便廣開言路,弄了一個叫科舉的考試制度,讓天下讀書人都來應考,有才學者皆可為官。

此舉不但瓦解了朝堂中被世族壟斷的局面,也讓她自己有了更大的話語權,帝位日漸穩固;

張皇後心想,自己生來便是世家女,自然不會挖娘家的墻腳。可武媚的種種手段,著實稱得上是殺伐果斷,到了後來,大權在握,一言可定天下人生死的時候,更是威風凜凜,霸氣十足,叫她傾佩不已。

或許,她可以去其糟粕,取其精華;

先照搬武媚的手段將其他世家打壓下去,等到天下在手,她自然能肆意橫行,按自己樂意的方式去行事。

順她者昌,逆她者亡;

權勢最誘人之處不就在此麽?

且等等;

張皇後忽然想到一件被她遺忘多時的事,忙扭過頭來,問蔣姑姑:“你說,這個故事是鐘離婉從宮外帶來的?字跡與那人給初兒的一摸一樣?莫非,寫這個故事的人,正是那周文?”

這可把蔣姑姑給問住了。

娘娘對這幾張紙的癡迷她是看在眼裏的,儼然已經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。

只是她作為奴婢,恪守本分,見識也不高深,除了知道那個故事大逆不道外,旁的卻是看不懂的。

因此不知是何事牽動了主子的心緒,也就不敢妄下結論。

“奴婢也不知道,不如,去問問五公主?又或者,再讓人從五公主那,再拿封書信來,對一對筆跡?”

張皇後嗔道:“女兒家這樣大了,我這個做娘的,怎好意思偷拿她的東西?擺駕,本宮親自去問問。”

“是奴婢糊塗了。”蔣姑姑笑著打圓場:“娘娘和公主母女情深,有什麽話,當面問清楚便是。”

何必使這些見不得人的伎倆,壞了母女間的情分。

……

“皇後娘娘駕到!”

鐘離初一聽,連忙擱下手中之筆,將書寫了一半的信紙藏了起來。

這才與宮人們到正殿相迎:“兒臣參見母後,母後金安。”

剛說完吉祥話,還沒來得及行禮,雙手便被握住。

張皇後笑得和藹:“手還熱著,很好,看來是把我的話聽進去了。”

鐘離初噗嗤一笑,知道她還惦記著上回,自己貪看禦花園新開的花,穿得單薄,結果感染了風寒的事。

便親昵地攬著張皇後的胳膊,嬌俏地回答:“母後說的話,初兒哪有不聽的?只是這樣大冷的天,母後來我這做什麽。你若是想兒臣了,只消招招手,兒臣一定顛顛兒地跑來給您看。”

這時的她分外鮮活,只是一個在至親面前備受寵愛的小女孩,完全沒了平日裏在外時,那清冷孤傲的模樣。

“說得好聽。”張皇後心裏受用,面上卻佯裝薄怒:“你都多少日子沒來給我請過安了?等你這個小沒良心想到我啊,只怕太陽都要打西邊出來了。”

鐘離初連忙搖著她的手,撒嬌賣乖:“這才兩日,還是因為雪下得太大,女兒躲懶嘛。況且又是月初,母後您向來宮務最繁忙的時候,女兒不敢叨擾。”

這樣軟語討好了半天,眼看著都要詞窮了,張皇後才笑出聲來。

鐘離初這才知道自己被母親耍了,不依不饒地反過來要求了好幾樣補償,才肯作罷。

母女倆坐在榻上,親親熱熱地說了好一會子的玩笑話,張皇後才撫摸著女兒的長發,輕聲提及正事:

“聽說你昨日,又為了小九,與小六鬧起來了?”

鐘離初便一臉不高興地回答:“您還不知道小六那個人嗎?一直就愛掐尖,明裏暗裏,都要與我一較高下。打小就因為小九聽我的話,不與她為伍,所以記恨小九。只要我不在,就想方設法地欺負小九。”

說到這裏,她忽然意識到母親其實也是不喜歡小九的,畢竟那秦氏,就是母親帶進宮來的陪嫁女侍,卻趁母親不註意,偷偷勾了父皇,生下了小九。

被信任的親信背叛,再大度的人都會斤斤計較,何況她母親這樣驕傲的世家女。

所以她及時將話鋒一轉:“昨日,還打起我的主意來了。我豈能容她放肆?”

張皇後的臉色果然好看了許多:“我兒說得極是,就該如此。那,她是如何打你主意的?”

鐘離初一怔。

張皇後溫溫柔柔地笑著,眼神犀利,仿佛看破了一切。

在這樣的目光下,心知再也瞞不住了,鐘離初也不好多做無謂的掙紮,便低下頭去,又羞又怯道:“母後……女兒沒有隱瞞您的意思,只是起初……與他並沒有那樣的意思……如今,如今雖定下來了,但父皇身體又不好,正值多事之秋,女兒就想著,晚些時候再說給您聽。”

“若非如此,我也不會忍到今天。”張皇後又是疼愛又是怪罪地輕點她額頭:“你以為,你每隔一段時間,就差小九出宮給他送信,旁人都註意不到?你以為,你每回都讓小九花重金讓車夫閉嘴,旁人就不得而知了?”

“小六昨天敢那樣氣勢洶洶地帶人堵小九,說明她對你私底下做的那些事,一清二楚。世上根本沒有不透風的墻,何況你的那些手段也實在稱不上高明。”

鐘離初吐吐舌頭,乖巧認錯:“女兒知道錯了。可是母後,女兒真不是故意隱瞞的。況且我與周文,男未婚,女未嫁,只是互通幾張書信,也不算逾禮吧?這宮中,也只有小六喜歡拿這些事做文章。”

“她只是最蠢的那個。”張皇後不客氣地道:“被其他人推出來做出頭鳥罷了,確實稱不上是心腹大患。但你想過沒有,她昨日那般行事雖然荒唐,可距離成功只差那麽一點點。一旦你與周文的書信被公之於眾,那些閑言碎語,既不會叫你好受,更會讓周文前途受損。”

提及周文前途,鐘離初才上了心。

細細一想,還真是如此,便惶恐道:“是我想得淺了,那母後,我該怎麽辦?”

見她終於回過神來,為的卻是男人,張皇後有些恨鐵不成鋼。可一想到此次來的目的,便耐住性子道:

“有母後在,你怕什麽?母後今天舊事重提,只是想提醒你,做事一定要謹慎,不要輕信任何人。常載小九出宮的車夫,早已被鐘離燕買通,我已命人處置了。從前的事,過去了就過去了,以後,你不要再讓小九替你送信就是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讓她不再與心上人通信,鐘離初十分不舍。

張皇後沒好氣地睨她一眼,無奈地說:“你也不要著急。你原先打的,不就是舉薦周文為官,待他出息了,再求娶你的主意嗎?此事我替你做主。我會傳召周文,若他真有大才,我自會重用他。到時……”

後話不必多說,心領神會就好。

鐘離初驚喜地抱住母親,嬌聲道:“我就知道,母後最疼女兒了。”

張皇後一臉疼愛。

……

陪著張皇後用完午膳,等她一走,鐘離初便讓流風去找來鐘離婉。

不等鐘離婉進門行完禮,便迫不及待地拉著她的手說:“母後答應我召見周文哥哥,若一切順利,她就會讓舅舅任他為官!”

鐘離婉先是一楞,意會過來之後也是喜上眉梢:“真的嗎?那可太好了!恭喜姐姐心想事成。”

鐘離初羞澀起來:“還沒影的事,又渾說。”

“我說的是周文哥哥從此青雲直上,官運亨通。以他的本事,差的本就只是個機會。難道姐姐心中所願,不是這個?”鐘離婉故意反問,眼裏滿滿的興味。“那是哪個?”

“你這人!”鐘離初惱羞成怒地上前,呵她癢癢。

鬧了一會兒,姐妹倆喘著氣倒在榻上,鐘離初打了妹妹的胳膊一下:“跟你說正經的,我是想讓你尋個機會,再出宮一趟,告訴周文哥哥這個好消息,讓他好生準備起來。母後昨天臨走前與我說,最早七天,最遲十五天,一定召見。”

鐘離婉輕聲回答:“那敢情好,我這就回去準備。”

卻被鐘離初一把拉住:“也不著急,你昨日才回來,過三日再去也不遲。我只是心裏高興,想趕緊與你分享這個好消息,才提前說了。”

鐘離婉有些奇怪地看著她,遲疑地問:“莫非,還出了什麽事?”

“就知道瞞不過你。”鐘離初嘆了一聲,將張皇後與她說過的話,都和盤托出。

末了,淡淡地補上一句:“先前,她以為母後要將我許配給尚書令家的陳勝,所以先下手為強將人搶了,使的還盡是些下作手段。我本就無意於這門親事,巴不得將她與陳勝送作堆,便替她在母後面前說話,助她成事。可既然她貪得無厭,得寸進尺,我自是沒有低頭挨打的道理。母後已經答應,讓她稱病退婚,旨意這兩天就該下來了。等到這事塵埃落定,你再出宮,就不會有人多說什麽了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鐘離婉心有餘悸地說:“姐妹一場,我雖不忍心她錯失所愛,可這也算是……她咎由自取吧。昨天她那副架勢,真是怪嚇人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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